
別業居幽處,到來生隱心。
山光悅鳥性,危橋接遠岑。
幽徑通禪院,花深掩竹陰。
感言散文
紅衣小僧立於破舊的混凝土危橋中央,紅袍在綠色的霧氣中像一抹不協調的火焰。橋身覆苔、欄矮、草從縫隙中探出;他腳下的每一塊石面都像承載了世代的濕冷與沉默。微風帶著溪水的冷意掠過,紅袍邊緣輕顫,卻無法驅散他胸中逐漸凝結的孤寂。
他望向遠山,山影在薄霧中起伏如舊夢,前景和遠景被一層遙遠的冷光隔開。那遙遠讓人感到距離不只是空間的量度,而是時間與宿命交織的深淵。山光雖悅鳥性,卻無法撫平他對行途未竟的焦慮,鳥鳴在空氣中反成回音,將他的心聲反覆折返。
他凝視近處的寒潭,潭面如鏡卻無一絲溫度,水色深黑,映出的不僅是樹影和橋影,還有輪迴的無底。潭影悽凉,像古老律令在水中低聲反覆,提醒每一個過岸者:來去皆由身外。小僧的視線在潭面停滯,像有人在潭邊刻下了無法磨滅的疑問,他突然覺得自己在輪廻前方只是個未完成的符號。
他想起自己修行的日子:誦經、拂塵、打坐、行腳,那些年少時以為能速成的道業,在此刻顯得薄弱而膚淺。修行尚未到達爐火純青,他不能自信地面對生死的輕重,不能將心放逐到無所懼怕的寂然。這種未竟的無力,使得他站在橋上,每一步似乎都帶著未完成的罪與悔。
情感結成寒意在胸口盤旋,淒涼如同潮水反覆沖刷他的內境。不是悲哀的哭泣,而是清冷的覺知:知其不可避,卻仍無力化解。此刻的他像被一種古老的法則召回,懂得一切皆有歸處,卻無法安心走向那個歸處。心中那片淒涼,像暮色中的梧桐葉,無聲地飄落。
他轉身望向身後的幽徑與禪房,幽徑蜿蜒進入花木深處,竹陰掩映,光線在枝葉間斑駁。那條小徑像一條回憶的縫隙,曾經走過無數次的足跡在泥土上留下淡淡印痕。如今他只能在橋上低語,語句短促而含蓄,像是對過往的溫柔告別,也像是對未來的一聲輕訴。
他的話語沒有外放的力量,只有對花陰與幽徑的默默倚託。幽徑花陰,不是避世的退場,而是一種柔軟的承認:在無法征服輪迴之前,先學會在有限中安放心念。風從竹間穿過,帶走了一些落葉,帶不走他心裡那一圈又一圈的波紋。
紅衣在暮色中逐漸暗下,他仍站在危橋上,像一個等待答案的問句。橋下的溪水繼續清流,石上青苔一如既往地緩慢蔓延,遠山不語,寒潭沉默。小僧的淒涼未必是敗北,它是修行旅途上必經的一站,是在恐懼與無力中學習堅持與柔和的起點。幽徑、花陰,成了他在這一刻唯一可倚的詞句。
#潭影悽涼#MelancholyPondReflections
2025年10月31日